晋江同名,豆瓣“一心愁谢”
丹青著明誓,永世不相忘
 
 

【厚地高天】第三十六章 千金镖

西南地理民情复杂,这里的镖再肥厚,会揽的也只有天义一号,秋心折腾大半个月,学过的没学过的都见识了,有惊无险到了南绍。南绍分局的局主陆仁已娶妻生子,夫人不是江湖人但温淑贤惠,一对儿女聪明可爱,这位人生赢家对秋心如此年轻就能走最艰险的线路,赞不绝口,秋心见黑苗与汉人关系不太融洽,镖局却游刃有余,也深叹服。

但秋心还是制造了一点意外,初次同陆仁吃饭,她为表尊重也为方便,取下手套,结果对方看到墨翠指环,立刻离席敛衽道“属下不知尊驾光临,但请吩咐”,吓得她赶紧止住,再不示人。后来手下捎得新生意回中原,秋心继续住着,陆仁从不多问,并对她问的拜月教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

长夏暑热,这日,秋心陪陆仁的两个孩子在门口一棵夫妻树下玩,小孩追打嬉笑着跑到大路上,秋心正出神,忙过去拦,赶上一辆马车奔来,在她身前刹住。

驾车人哀叫:“哎呦!姐姐,你走路看着点好不好啊?”

那是个黑苗少年,身量和温逸差不多,看眉眼才知比她还小,而且清秀,汉话很熟练了,秋心道歉,发现他下车要进镖局,问:“客人来敝局贵干,可需要帮助。”

少年道:“我找一位叫谢秋心的姐姐。”

秋心愣了一下:“我就是。”

少年激动地攥住她手,不顾她皱眉:“哈哈好啊,多亏没撞着你,不然怎么交差呢?快收拾行李跟我去见教主吧!”这才想起没报家门:“我叫将离,拜月教的。”

秋心天天想拜月教会怎么找她,按陆仁讲的,拜月教不似自家镖局人精,只是剽悍狠厉的地头蛇,来了这么个少年是真意外。她辞别陆仁,陆仁知她此去不会短,给了她符印,以便在黑苗王宫需要传递消息命令之类的。待坐上马车,更意外了,将离竟是个话唠,走一段就揭开车帘问长短,道东西,秋心无奈一句“男女授受不亲”堵回去,他居然傻笑“姐姐没有心上人吧?那怕什么”,她直发怔,只能自我安慰好处是能套他些话印证先前听的资料。

马车进入山口,穿过王宫庭院,将离又一次探进车厢,却是举着一块黑布:“得罪了。”

秋心被蒙住眼睛,下车早有一架竹制的步舆等候,抬着她走,将离跟随。

当重新能见物,她站在一座黑大理石大殿里,尽头宝座上是一个头戴危月冠,手持巫月杖的身影。

将离难得虔诚地行礼:“参见教主,属下带人来了。”

黑暗的大殿让秋心想起镖局地牢,拜月教主黑袍上金银线绣的星月云朵也颇有神秘感:“欢迎贵客,阿离着三不着两,没有冒犯姑娘吧?”

“杨教主玩笑了,既代总局主拜会您,下属那些无关末节冒犯不到我。”

秋心仔细考虑才端出特使的架子。她非但不能跟随主角,反进了boss老巢,全听boss的能干出什么好事,再说肯定算不得与虎谋皮了。既然谢镜说了她安全无虞,没必要低眉顺眼地当鱼肉,做块硬骨头能膈应多少是多少。

果然,拜月教主听了她的弦外之音,注视将离:“阿离,怎么你真怠慢贵客了?”

将离炸毛:“教主!您信她信我啊!姐姐,看不出你心思真狠,不过你八成是误会了——”

拜月教主接道:“正是,本座与姑娘和尊总局主是友非敌,你不需要戒备。”

“那杨教主更该知道没有无缘故的朋友,请快明言请我来做什么。”

这个比游戏里嚷嚷称霸天下的老中二病难对付得多的拜月教主笑道:“当然是告诉姑娘黄泉的秘密。”

秋心已听厌作为碧落之主,在意黄泉的还是头一次。的确,凌雪飞鸢这对遗物,黄泉上来就给她最畏惧的回忆,不会想再取出。但她已不会鲜明地表露好奇:“您凭什么认为,您比我,总局主,或是其他经手黄泉的人更了解它。”

拜月教主胸有成竹:“凭我的水魔兽。”

秋心知道水魔兽这节,不算惊讶,惊讶的是拜月教主离开座位,近乎殷切地拉着她坐下:“上古魔兽十分罕见,多半生在远离人世的奇异之地,苗疆受女娲庇佑甚强,就是有这样的地方也难生魔兽,你可知道我为何能拥有水魔兽?还是受了你们镖局的人帮助,那时候该叫郁孤阁是吧。二十多年前,我尚只是一名普通教徒,听闻昆仑山有上古水灵神兽遗迹,便去游历,偶然在紫翠派一个小姑娘帮助下,发现了每四年才出现一次入口的瑶池秘境。”

秋心怀疑听错了:“水灵神兽?”

“当然!又是说来话长。三皇创造生灵之初,本没有魔族,只有伏羲造神,女娲造人,神农造兽,是农皇后裔蚩尤与神将公孙轩辕战败后,打开异世界通道,残部才在那里修炼成魔。这水魔兽本名相柳,乃是农皇来孙共工的心腹部下,但共工帮蚩尤作战,被神族俘虏,做了水灵之神,后来又被伏羲派五灵神助苗人战胜北蛮,未及时返回,遭女娲斩杀。

“相柳要为主人报仇,才逐渐修炼成水魔兽,他能同时吃下九座山头,所到之处尽为沼泽洪溪,而且又苦又辛,禽兽也不能居住。那个时候伏羲已寂灭,公孙轩辕接替他做天帝,他的下属森宇一样可恶,竟杀死相柳,可他对付不了相柳留下的水,不管填平几次都塌陷,只能挖成巨湖,再用神力加以限制,就是所谓瑶池。”

秋心想起《山海经·海外北经》记载:“共工之臣曰相柳氏,九首,以食于九山。相柳之所抵,厥为泽溪。”《大荒北经》则说:“九首蛇身,自环,食于九土。其所歍所尼,即为源泽,不辛乃苦,百兽莫能处。”她第一次听扈惜泠讲水魔兽就想到这桩,想不到是真的。

神话诗赋中瑰丽的瑶池仙境,竟是丑陋甚至恶心的,令人感慨。她更在意拜月教主口吻,像自命神农一脉,当然还有,他本提到郁孤阁,又说紫翠派,那个帮助他的小姑娘……

“您说的小姑娘,是郁孤阁主,凌雪飞鸢?”

拜月教主不介意她关注点不同:“不是后来的郁孤阁主,是一个很普通的使琵琶的小姑娘,姓白。也不算她帮我,只是她也在探查瑶池,提供了不少信息,没有我她也发现不了湖底的碧落。”

秋心些微晕眩,白槿的确提过紫翠派,温卿后来还说师父是幼时受命去昆仑修行,拜月教主竟和白槿一起进入瑶池,那母亲去昆仑多半是为取得碧落了,当年她们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,已有怎样惊人的谋划和历险了?

当背景板的将离兴奋道:“哇,教主您从来没讲过这故事啊!难道您在瑶池发现一只小水魔兽?难不成您前世是水神?那这位姐姐呢,您对她这么好,难道她也有什么神力?”

拜月教主先是斥道:“没规矩,谁准你插话!”但秋心确信他再看她时,眼里有惊喜和得意:“水魔兽已死,但魔死后只要魔元未损,还可以重新凝聚成魔,我便是在瑶池发现了他的魔元,竟能与我感应,受我控制,带回苗疆培育,在这过程中我也恢复了身世记忆和力量,终于——让他与主人团聚。”

秋心暗惊,拜月教主果真暗指他与共工有关,难道是转世之说,而自己竟接受得没什么障碍,只是道:“所以你以水魔兽引发洪水,嫁祸女娲族,现在的干旱也和它有关吧。可共工是水神,你再强想必也越不过他,除了一样落得被女娲族所杀,不觉得有别的下场。”

拜月教主大怒:“笑话!共工身负农皇血脉,从来与神不是一路,若非一时大意败在伏羲的走狗手下,怎会被俘虏?哼,说起来,还要多亏——”

他手中的巫月杖点在秋心胸前。

秋心听见自己的心狂跳:“我?您不是想说,我与神魔也有恩怨吧。”

她惊讶拜月教主如此迅猛地被激怒,也不料他明确地将矛头指向自己。

难道她的血脉,真有更不寻常的秘密?

也许这才是他要她来的真实原因,仍未说明的黄泉都不重要。

拜月教主恢复张狂的笑容:“我们在有些事上,是一路人。”

“……如果您还想着对抗女娲族,一统苗疆,甚至进军中原,我看不出有什么共通。”

她的耐性和胆量都在消逝,暗暗攥紧手心,拜月教主却不紧不慢道:“不用急,你很快会知道,就会认同我说的。今天姑娘车马劳顿,让将离带你歇息去吧。”

将离一跃而起:“您讲完了!姐姐跟我走。”

秋心被将离拉出去,倒未蒙眼,走到看不见大殿了,将离顿时像要蹿她身上:“姐姐你吓死我了!好好的怎么突然惹毛教主,教主生起气来杀人不眨眼的!”

秋心想比这更惹毛的我都做过,却不由缓和了神色。将离高兴:“对嘛,笑一笑才好,刚才一直绷着个脸可多累啊。”

他继续带她走,一边念叨:“不过姐姐我还是建议你以后能服软就服软,图个啥,命最重要啊。你们汉人那话怎么说的,既来之安啥啥,只要你听教主的,别的都是小问题。在这里有什么事就叫我,哦对了,千万别乱跑啊,去哪都得我陪着,这里没人认识你,危险的地方太多了……”

他说到这时,正路过一处走廊,一左一右两道楼梯口,都是向下延伸,秋心站在中间只觉阴风夹击,隐隐有血腥的气味和惨叫声,一个激灵:“那是什么地方。”

将离瞅着左边较宽的楼梯口:“底下是地牢,你千万别去啊,别的不说,能绕迷路了!”

秋心指指右边那道稍窄的:“这边呢。”

将离直缩脖子:“这个你更不会想知道的。”

秋心敛色:“告诉我。”

将离打个哆嗦:“蛇坑。都是毒蛇,咬一下还死不了,叛徒才有这个待遇。虽然跟你肯定扯不上关系,可我看你有乌蚕手套,别闲得没事去逗蛇玩啊。”

秋心对叛徒一词感情复杂,不过也确实没必要纠结这地方。

到了她的房间,将离大咧咧进来,秋心不很在意,自去收拾,哪知他喋喋不休,她终于忍不住道:“将离公子,请你放尊重,我要休息了。”

将离嘿嘿一笑:“叫我名字嘛,公子公子的多麻烦。”

秋心顿了顿,生硬道:“谢谢,我和贵教没那么熟。”

将离不见气馁:“说正经的,姐姐一定对我好点啊,教主吩咐,你在这就我负责了,大事你听教主的,小事你尽管说,咱们合作好,教主高兴,你好我好大家好,别再没事捅我刀子了啊!你要出门要吃饭要找人聊天,都得叫我明白不?”

秋心捂住耳朵,又挥了挥手赶他走了,屋内安静,她也终于意识到孤身一人到了陌生的地方,不知要待多久,竟是一种久违的寂寞不安。她想着共工和相柳,多年前的昆仑山,凌雪飞鸢和黄泉,隐隐觉得,有什么比血缘更深的东西将要将她们相连。因而也十分确信,与其说她出镖到南绍,不如说昔日戏言,一语成谶,自己就是一趟价值最大的镖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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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离是芍药别称。大概写这章时入了全职坑,就加了个黄少天的话唠属性,不要纠结为什么苗族少年能是汉话话唠了hhh镖局的龙套名也真的都是胡闹不要在意。

【其实似乎当初还有这样一段对话】

我:蝗上你还没在我文里扮演诶,温卿的归宿,小温或秋心的徒弟,秋心的艳遇,你挑个吧?

蝗上:为什么不是觊觎小温妹子就是觊觎小温妹子?我想要有趣点的。

我:那你选秋心的艳遇吧,我觉得这个最符合有趣。

蝗上:……我是被小温打死的吗?给我整可爱点啊。(等到更新了)这也叫艳遇??

我:和、和小温比叫艳遇没错啊?

16 Apr 2020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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